丑时正,大昌门终于被敌人攻破。
按说自承佑门、建昌门、裕昌门附件赶来的北城军驰援大昌门后,守城军马已有三百余人,又加上大昌门楼城防齐备,即便起初有敌混入难民,趁势乱起,这姑臧北大门也不易攻破。然而事实却是出乎意外,承佑门侯富昌、裕昌门侯令铁突然反戈,杀了守城军马一个措手不及。建昌门侯蒲建被当场格杀,北城尉汤显怒急交加,当场连杀叛军十数人,但叛敌众多,寡不敌众,力战而亡,大昌门侯赵姚后心被捅了一刀,被摔于墙跺之下,生死不明。
大昌门被敌攻取,竖起了一面硕大的“贾”字大旗,迎风猎猎。攻城之敌终于打出了反字大旗,赫赫奔入城内。
当先入城的乃贾氏青壮一代的佼佼杰者贾破,此人年约二十七八岁,健硕高大,浓眉大眼,薄薄的嘴唇紧紧抿起,显得很是镇定,只是双眼中跳动的火花掩至不住心中的狂喜。
是啊,被视为姑臧城第一重地的大昌门已被攻破,而承昌门早在攻取大昌门前便已掌握在了自己人手中,新北城及老三城已然洞开,张氏府邸及象征着凉州最高权力的刺史节堂已然在望。即便张茂有宣威军、襄武军驰救,一旦大昌门落锁,此两军欲复克城门,便极为困难。即便宣威军与襄武军侥幸攻破了城门,城中恐怕已尘埃落定,一切已成定局。
承佑门?嗯,这道城门还在西城玄武圃阴琚手中,启门也可直通牧府节堂。但贾破相信,家主贾摹自有策计可制阴氏,一切尽在掌握之中。
这一刻,贾破踌躇满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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贾府神策堂。
贾摹静坐于祖宗画像之下,双手交叠于膝上,双目微闭,如老僧入定。
自从姑臧城内乱起,他便没有离开过神策堂,一直保持着现在的跪坐之姿。贾摹承继家学,精于谋策,凡事皆谋定而动。虽然此番起事,未能策计周全,但一方面因时间不容稍待,另一面受了穆先生的点拨,他终于决定放手一搏。如今箭已离弦,再无回头,剩下的一切便是等待回讯,静待天命。他长长跪坐在文和公画像的阴影之下,如一尊黑铁铸就的雕塑,纹丝未动。
府中部曲陆续将城中境况报回:
孔明灯起,“破风”智克承昌门,他只是眼皮微微一动;
北城起火,引发百姓骚乱,他嘴角轻轻一翘;
大昌门被冲破,城外部曲顺利入城,他右手食指在膝上轻轻一磕;
弘藏山之张固襄武军、讲武场之王博宣威军闻讯相继驰援,他双肩轻轻一耸;
玄武圃阴琚之步军被坚执锐,整装待发,贾摹双眼豁然一睁,两道犀利之光穿透画像下的黑暗,投射到堂壁宽大光滑的墙砖之上。
贾府总管贾诚也陪坐在神策堂内,距贾摹身侧三尺,双目未曾从家主身上离开分毫,贾摹的举动历历在目。见贾摹双目慕扬,他连忙收合眼睑,目光定格在膝前的大方砖上。
贾摹缓缓从堂壁上收回目光,漫声道:“诚总管!”
贾诚急忙回应。
贾摹两肩微微松缓,换了相对舒适的坐资,声音也变得慵懒随意,仿佛沉浸在往事之中,淡淡说道:“诚总管,你随侍本座左右,也有些年头了罢?”
贾诚恭敬答道:“仆自元康二年酉子,便追随家主,如今已有三十年了!”
贾摹口中发出一声轻叹,道:“光荫荏苒,当年你我青骢年少,如今已是年近半百,老矣!”
贾诚道:“家主夙兴夜寐,兴我贾族,方有今日之搏。如今姑臧北城将入我手,张氏败亡已成定局。家主春秋鼎盛,正值统制西州,成就大业之时也!”
贾摹轻轻摇头,道:“不然,我族虽突入北城,然张茂却是以静待之,八百精卫未动,变数随时都有可能发生!我族全力而发,已全无退路,事成则罢,败则阖族上下将无生望。诚总管,你可否后悔?”
贾诚恭恭敬敬地道:“仆有幸追随家主,此生便与家主身系一线,不论荣辱祸福,皆相随之!家主不必悲观,张茂援军尚在城外,大昌门、承昌门又控制在我族手中,集我族三千部曲,又有穆先生之‘破风’襄助,胜负已然在握了!”
贾摹道:“虽眼下时局于我族有利,然张氏根植凉州二十余年,西州诸豪如宋氏、令狐氏等著望已然臣服。即若我族攻灭张氏,有宣... --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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